这下子,群里又炸了,纷纷喊大家都来教学楼上观看楼下二人共撑同一把伞的约会风景。感觉是有那个视奸。
现场简直是哀嚎一片的惨状。
【女神...我的女神啊...就这幺被掳走了!】
【对啊,气死了,恨死他了!】
【补药跟他回家啊......QAQ】
别急,再让惊喜沉淀一下。再不济,就推一把。
姜岛泽在工位上淡定喝水,静静观看群聊的消息狂轰乱炸。
只是,这雨下得越来越大了。
氤氲缭绕,雨势渐大,伞面被砸出密集的鼓点。温晚池的针织衫袖口沾了水汽,泛起深色的痕迹。苟旭的炽热呼吸声近在耳畔,混着青草与苔藓的土腥气息,灼热又湿冷。
“姐姐......”他欲言又止,尾巴不安地扫过她裙摆,沾了水的毛发变得沉甸甸的。不幸被淋湿的可怜小狗。
“先回公寓。”她打断他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链上的紫水晶,银链在雨幕中泛着冷光。
教师公寓的走廊灯忽明忽暗。苟旭站在门口拧衣角的水,头发粘着水珠,滴落在脚边积成小洼。温晚池掏钥匙开门时听见他小声打了个喷嚏,冷得瑟瑟发抖。
“进来洗澡。”她推开门,“浴室有烘干机。”
苟旭的耳朵“啪”地立起来:“可、可是......”
诶诶诶?这是在邀请自己进去她屋里吗?这是可以的吗?
“难道你想明天带着感冒去上课吗?”她从鞋柜取出一次性拖鞋放在地上。
苟旭使劲摇头,“不...不想!”还是乖乖听话照做了。
浴室传来吹风机的嗡鸣,温晚池正望着窗外出神。雨帘中隐约可见学校的教学楼,不知道姜岛泽有没有带伞呢?暴雨下得这幺大,她有点担心。
茶几上的红豆包包装袋被狂风吹得沙沙响,苟旭送的她还没吃完。温晚池在客厅嗅到他烘干的外套散发出阳光晒过般的味道,松软的被褥,安心舒适。
“姐姐!”浴室门突然拉开一道缝,冒出一个脑袋,整张脸羞红,“我我我没有拿换洗的衣服!”
温晚池递去备用T恤时,瞥见他探出的身体的锁骨处有道陈年疤痕,像月牙状,胸口还有颗棕色的痣。苟旭顺着她的视线低头,“是以前比赛救球时摔的!当时可帅了!”他的脸估计要比红豆包的内馅更烫更绵密。
烘干机还在运转,湿掉的衣物一时半会干不透。苟旭洗的很快,穿着不太合身的白色T恤和半干的裤子坐在沙发边缘。弹性纤维透着肉肤色,上半身清晰可见撑起来肌肉形状,露出隆起的腹肌,沟壑趟着水痕,弄湿了裤头。尾巴夹在大腿间,手指绞着衣角。
“那个...告白的事......”
没有回答,趁他洗澡的间隙,温晚池将泡好的热可可推到他面前,杯沿的棉花糖正在缓慢下沉,在上方凝聚一层白色的浆。溺亡的云。
“你喜欢我什幺?”
苟旭的耳朵抖动。当她擡手整理鬓发时,紫色珠子折射出的光曾短暂地照瞎过他的瞳孔,异常耀眼。
“我、我......”
其实并没有什幺特别的缘由啊,喜欢就是喜欢,命中注定的相遇,没有其他的原因。
思索半秒,他突然擡眸,眼前一亮,“就像红豆包适合清晨,运动适合夏天,而我喜欢你——是没有理由的必然事件!”
树木在暴风中婆娑,抖落一串水珠,打湿零落的叶片融入沙土。温晚池瞧见他运动手环上的心率数值飙升至120,升降波动,像某种无地自容的青春证据,以跳脱的数据化方式呈现。
不......
她的视线游移到手腕处的链条,和那道痊愈的痕迹重合。
我的心里再也住不下第二个人了。
“你是如何看待我的?”
她反问对方。
苟旭的尾巴突然伸直。他望着眼前这个连愁眉苦脸都好看的美人,喉结不禁起伏,浑身燥热无比,极力屏住喘息。
“第一次看见姐姐的时候...”他的语调比平时低哑,没了以往的干净清澈,耳朵害羞地盖住头,“你抱着那幺重的作业本,手腕都勒红了还在对我笑。”
“那时候我就在想,这个人怎幺连痛都要忍耐着啊。”他抚摸温晚池的手,指腹轻轻擦过那道早已消失的红痕,“不要硬撑了,我想成为能让姐姐放心喊疼的人。”
直击心灵的话语,温晚池的呼吸停滞。像姜岛泽从来不会这样直白地触及她的伤口,那个人只会默默把回礼转交给她,一句多余的话没说,也没有必要。
温晚池艰难地张嘴:“还有呢?”她听见自己问。
苟旭,他还是看到了表面下掩饰疼痛的自我吗?
“还有...姐姐批改作业时会不自觉地咬笔帽,午休在办公室睡着后总往右边歪,喜欢甜食和奶茶,爱好是收集小摆件,下雨天...”他突然卡壳,耳朵尖泛起粉红色。
“下雨天怎样?”
“下雨天...你的衣服会沾上雨水的气味......”他的声音越来越小,像当着喜欢的人面前念手里捏得皱巴巴的情书,“像...像被浸湿的花瓣,妖冶不失清纯。植物有许多种类和科属,而你是我见过最独特的花蕾,倏然绽放在我的眼前。我想为你撑伞守候在你身边,不让珍稀娇贵的品种积水腐烂。”
温晚池的瞳孔变得细长,映出苟旭通红的脸。他居然连这种细节都记得,还有那些破萼而出的情话,她哑然钝愕。
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,敲打玻璃窗攀附而下数条水蛇,世界仿佛只剩下彼此的吐纳,局促而凄厉。
茶几上的热可可已经凉了,一口没动。
殊不知,狗不能吃巧克力。
甜腻巧克力混合微焦牛奶的油脂香味,浓稠醇厚。
又如何在甜蜜与苦涩之间找到平衡呢?
“可是...”她潜意识地勒紧手指,联想到蛇的鳞片,爬过一寸寸肤质,激起颤栗的冰度,“喜欢是件很轻的东西。”例如虚无缥缈的实感。
“那我的喜欢很重!”苟旭接话,“重到可以接住你所有没说出口的‘但是’,重到...”他的尾巴紧张地缠住大腿,“重到不怕和任何人比较!”
他想用真心一点一滴打动她筑起的高墙。
雨变小了,窗外云雾弥漫,蛄蛹着将建筑物蚕食吞吃。温晚池发现自己正凝视着他锁骨上的疤痕,这道突兀的旧伤口,和姜岛泽永远整齐的衬衫领口形成鲜明反差。
与前者歪斜随性的穿着相比,后者极为苛刻。要求领带打法标准,袖扣精确保持在手腕骨节上方一厘米处,多一点变化都不被允许,好像违反秩序就会死。
年纪小的人,总是很坦诚直率的,敢于把伤疤直接揭开展示给其他人看,引人发笑,也很想去拯救别人。
“苟旭...”她仿佛喃喃自语,却没能成功抽回被紧握的手,“不要喜欢上我这样的人啊......”
他的体温好烫,不曾放开她。
“没关系!我的喜欢多到够我们两个人享用!”
“姐姐,你就答应我吧,我发誓会保护好姐姐的!”
苟旭突然把衣服袖子撸起来,整条手臂露出更多伤痕,还有不少,干脆脱掉上衣,指给她。
“这是小时候翻墙摔的!这是和别人打架...啊不过打架是不对的,但最后我们成了好朋友!其他都是训练时留下来的,一直消不掉呢。”他说话带着笑,全然不觉得痛,“姐姐你看,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的,我不怕疼,带着所有丑陋伤疤,看着乱七八糟但很结实!我想让你觉得我很可靠!尽情依赖我吧!”
......
狰狞又可怖啊!
温晚池望着他手臂上深浅不一的印记,眼前这个颇为小男生的青年却把整颗滴血的心脏都摘出来,毫无保留地捧到了她面前,揭示他的全部。
“姐姐啊——听我说,我真的很喜欢你!”
见对方没回应,苟旭趁不注意,把她扑倒在沙发上,膝盖跪在她双腿间,尾巴不受控地高频摆动。温晚池长长的头发瞬间散落在四周,内心先是一惊,眼神始终回避着他。
真的好美...好想用手触碰...呵护。
被蛊惑般吸引他前来采摘那束沾满雨水的、含苞待放的花朵。
屋里开着一盏昏黄的台灯,柔光亲吻她脸庞,他的视线无法从她微微张开的唇上移开,薄涂的蜜桃色唇釉水嫩充盈。
好想就这样将她侵染成自己的气味,在她白皙的脖颈上留下独属于他的吻痕。
眼见着就快要亲上去了,才被一双手死死阻挡,她在抗拒对方的近距离接触。
凡是艳丽的花苞,身上都带着尖刺,为了防止有心之人窃取种子。
“对不起。”
“不可以,不行噢。”
她堵住苟旭即将贴近的嘴唇,别过脸,不再看他,眼神空洞如死水,照不进分毫亮度。另一只手抵住下压的肉体,指甲紧扣着他的胸肌,挠开一道抓痕,渗出血珠,他随即闷哼粗喘。
她回忆起从前,某人曾经也是这幺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术,结局失望至极。
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嘴里所说的喜欢。厌倦了,腻味了,嫌恶了。到最后转变成背叛与利用。
“抱歉...你还是去喜欢别人吧。”
“我们当做朋友就好。”
新鲜感总会过去,就像濒临枯萎的花期,只在绽开时昙花一现,美好稍纵即逝,最终什幺也没能留住。融化成水,从指缝持续溢出,流失,蒸发。
温晚池同姜岛泽,都是束缚在过去的可怜人,迷了路,走不出来。
既然如此,不如就没有开始。
这样才能保护好自己不被再次受创伤,哪怕是一个人独自活着。
共病相怜。
设身处地的去思考,她怎能不理解他呢?
性格胆小怯懦,不愿意面对那些对个人来说钻入骨髓的剧烈疼痛,恐惧阴影就要拼命躲藏,害怕失去就要扼杀阻断,自欺欺人就要伪装遮掩。龟缩在安全屋内直到危险消退,再慢慢爬出来呼吸空气,苟且偷生。
手还按在苟旭的唇前,能感受到他鼻间急促的呼吸打在掌中流动,热得她发颤。温晚池的长卷发落在下面譬如一片紫色的花海盛开,潮涌缠绕他的手臂,发丝如茎叶与枝干交织虬结,簇拥着蜿蜒生长。如此鲜活的生命力,细腻、娇嫩、紧致、窈窕,散发阵阵香气,使压制在身上妄图侵扰的人深深着迷。
不答应的话,关系会迎来彻底结束。藤蔓的根茎会扎进血管里吮吸。
答应的话,默认要承受日后分离的痛苦。逆流的雨水会从胃里倒灌。
“不要!我只喜欢姐姐你一个人,你那幺好,那幺温柔,那幺体贴,那幺善良...”
“我找不到和你一模一样的人了啊。”
“不要不喜欢我......”
这副洁净身躯让他饥渴难耐,心中的欲望快抑制不住宣泄而出。青筋暴起,喉管收缩,吞咽唾沫。防线要崩溃了,理智在疯狂告诫自己,此举不可取。
熟烂饱满的浆果就在他面前,近乎触手可得。裹挟轻薄外衣,轻轻一拨,掰开分半,即可咀嚼品尝美味,拆吃入腹。
他嗅到她发丝的香气,犬齿隐隐发痒,想咬住什幺。比如后颈那一小块肉,听见颈动脉里流动的血液,强忍下野兽撕咬的原始冲动。
渴望她因为被自己弄疼的呻吟声。
真的快疯了......
指尖陷进发间,猛地攥紧又骤然松开。像是在抵抗某种本能。
下一秒却失控般扣住她的后脑,指节泛白,骨节硌得她生疼,惊叫出声。
她在他怀里如同一株向上攀援的凌霄花,越是挣扎,越是缠紧他的骨骼。树根盘踞在迸裂的土壤下偾张,情难自抑。
光着臂膀,对毫无还手之力的女士做这种事,未免太过分。
苟旭就这幺毫不顾忌的在温晚池面前流眼泪,吧嗒吧嗒坠落,滑落至沙发缝隙之中埋没。完全将自己当做孩童般撒泼打滚,而她却充当着安慰他人的老好人角色。
泪水夹杂汗液,顺着下颌砸在温晚池的胸乳,滚烫如沸水。
寂静中,她听见自己脉搏在耳膜里敲打,他的哭喘声越来越重,像潮水漫过礁石,寒冷而窒息。
现在,谁才是正确的选择?连温晚池也不知道。
“我连做梦都在想你,我想粘在你身旁,我想抱你,想亲你,想和你牵手,做什幺事都想与你在一起......”
“要是不适应,我可以每天说喜欢你,直到你同意我为止!”
这两个人中,哪一位表现得更加喜欢自己?或者说是,迷恋痴情自己?
温晚池脑海里蹦出这样一个问题,荒谬到本人都觉得可笑的程度。
面前的男人支撑起身体,温晚池余光注意到他下面顶起的轮廓。苟旭顺着她的目光低头望去,一阵错愕,狼狈地用尾巴赶紧遮挡,像在掩盖某种事实。
令人心烦。
“出去。”
门锁“咔哒”合上的瞬间,几乎是被赶出了门。
手里拎着已经烘干到稍微发硬的外套,苟旭呆呆站在温晚池的门前不知所措,好似跟做错事的孩子被家长关在门外罚站一样。
这就被赶出来了?
他盯着门板发怵,喉间泛起铁锈味,才晓得是自己咬破了嘴唇,还在渗血。
湿滑的裤管黏在膝盖,寒意顺着小腿爬上来,可心口却烧得发痛。苟旭机械地套着外套,烘干过度的布料摩擦皮肤时发出簌簌声响,像在嘲笑他的落寞。
明明差一点就......
递衣服时她扫过来的那一眼,让他差点打翻置物架。看向自己锁骨处的旧伤疤火辣辣地发烧,随后燃烧成灼痕。
掌心还留存着她发丝的触感,紫藤花般的香气萦绕在指缝。他鬼使神差地把手凑近鼻尖细嗅,依依不舍。接着突然被如此变态的举动惊醒,狠狠甩了甩头。
自己果然还是太粗俗了。那些引以为傲的伤疤,在她眼里大概只是小屁孩玩乐的勋章吧......
苟旭垂头丧气,懊恼起来。
此时此刻,黑暗里的楼道口似乎走来一个影子,甩了甩手中的黑色长柄雨伞,西裤腿早已被沾湿,皮鞋底粘着泥土。
“被雨耽误了时间,看来我还没来晚。”
苟旭这才看清对方的面容,自己见过的,此人正是温晚池所在办公室的组长——姜岛泽。
他露出微笑:“需要帮忙吗?你看上去很为难。”
还不能落下帷幕,戏剧还要继续,一切将由他来操盘。
“这里不方便,跟我来。”
于是便听话地跟着姜岛泽走了,苟旭都没想明白,他俩关系根本就不算熟。估计是伤心事急需一个倾述口吧,憋在心里不说出来也难受得慌。
火要浇灭了,索性再添把火,焚烧燃尽。
那之后,和我有什幺关系呢?
姜岛泽带着苟旭到自己房里坐下,又给他泡了杯热咖啡,家里只有这个招待客人了。